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編者按:這是早期楊南郡先生踏查錐麓古道的一篇實錄,作者:王素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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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下是正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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民國四十九年五月,東西橫貫公路全線通車,一條原本是山地部落的主要交通道路—合歡越嶺道,便正式地退出歷史的舞台,逐漸被人們淡忘。 


 但是,並不是所有的人都忘了它,楊南郡,這位台灣百岳早期的完成者,就以狂熱的心情,投入古道的復甦計劃。十年前,他開始收集研讀有關合歡越嶺古道的文獻,在日據時代眾多的書報中,在公路局測量調查記錄中,努力地把蛛絲馬跡拼湊成一個完整的架構。並於民國六十七年十一月,開始試行勘查古道中最驚險壯麗的一段—錐麓斷崖步道。那一次在山徑上不幸遭到虎頭蜂攻擊,使他休克達四小時。由於道路狀況並不好,中橫舊道七年來僅有大約十個小隊伍走過。 


 今年五月,太魯閣國家公園成立在即,有感於國家公園需要建設步道系統,以疏散步行遊客免於與車爭道,並且讓健行者能以更廣闊的角度來欣賞峽谷之美,提昇國家公園的遊憩品質。整修合歡越嶺道當然是最好的選擇,很自然的,內政部營建署國家公園組找到了楊南郡。 


 合歡越嶺道西起霧社,經合歡埡口(今大禹嶺)東下太魯閣,它的西半段就是中橫霧社支線的前身,東段自埡口至畢祿之間,大抵也和中橫合而為一了。畢祿以東,合歡越嶺道仍沿著立霧溪主流左岸而行,而中橫則開始繞著立霧溪的三大北支流迤邐。先繞過魯翁溪上游(慈恩),再繞瓦黑爾溪上游(洛韶),最後之形下至陶塞溪畔,直到天祥再與立霧溪主流旁的合歡越嶺道會合。因此,合歡越嶺道在畢祿到天祥之間,保存三十二˙七公里。 


 天祥以東,起初中橫車道與合歡越嶺道距離極近,因次舊道在公路上僅留下破碎的片斷,例如,在綠水的隧道口上方約三十公尺的地方,人們可以很清楚地看到古道痕跡。 


 過了荖西溪(慈母橋),車道仍傍近立霧溪,而合歡越嶺道則倏地拔高至海拔六一○公尺,先穿過河流附近的森林,再上升至海拔七一○公尺,從九曲洞上方的危崖通過,一直到錐麓大斷崖。 


 舊道在海拔七五○公尺左右沿著斷崖峭壁上人工開鑿的小徑前行,懸空處僅賴一根鐵軌立足,下望立霧溪蜿蜒如帶,公路細小如絲,五百公尺的垂直落差,使人站在峭壁上,猶如站在一百七十層高的摩天大廈頂向下張望,景觀怎能不壯闊呢?看的人怎能不動容呢? 


 中橫立霧站與靳珩橋兩站之間,編號○一七隧道口附近,許多人曾看到下方有一座簡陋的竹吊橋,吊橋由於距離溪面很近,每當暴風雨或颱風來襲時,總不免被急流沖走,這時,住在燕子口巴達岡斷崖上方的兩戶山胞,只好繞過山稜,從溪畔的立霧壩出入了。 


 我們曾經沿立霧壩旁的小溪入山,在溪源附近向上爬至海拔六一五公尺的台電施工道,沿廢棄的施工道路,經過五個幽長的隧道,再下抵海拔四六○公尺的巴達岡部落,總共費時五小時。雖然在施工道上可以展望立霧溪入海口的景觀,但是隧道中積水嚴重,且全程需時太久,加上立霧壩不對外開放,一般人並不適宜由此前往。 


 七月廿七日,得知竹吊橋已經修復,而且許久沒下大雨,我們趕在傑夫颱風來襲前再度前往巴達岡,從海拔二三○公尺的○七一隧道口過橋向左爬昇,一小時後到達海拔四六○公尺的巴達岡部落。 


 部落恰位在燕子口巴達岡斷崖峭壁的上方,從公路上絕對想不到上面居然有此佳境,兩戶山胞姓卓及高,種植花生、玉米、小米、桂竹及多種蔬菜。部落原有十六戶,基地上仍有番童教育所、派出所、交易所、衛生所的大門水泥柱及水泥基地。 


 合歡越嶺道的錐麓大斷崖段,根據舊有的資料顯示路上有三個警官駐在所、亦巴達岡警官駐在所、斷崖警官駐在所及錐麓警官駐在所,全長大約十六公里,昔日路況良好,一日間可由巴達岡走到他比多(今天祥),現在由於部分路徑坍毀,部分則茅草塞途,從巴達岡走到合流(慈母橋),總共需時九小時。 


 我們知道路上茅草的繁密,早先已經請巴達岡的山胞卓文春前往砍除,他帶領三位親友,總共花三天才將路上的茅草叢中砍出一條路來,因此,此行程前段進行相當順利。 


 上午十點鐘,我們從巴達岡出發,二十五分鐘後到達巴達岡溪東支流,過溪後翻過一個小支稜,五分鐘就到達西支流,這時候我們驚見三星期前水量豐沛的西支流,竟然乾涸見底,可見得陡峭的地形,保水力多麼地薄弱。支流旁巨大的石壁上,山胞已架設木梯,沿梯而上再上一段陡坡,穿過茅草路,十一點三十分時到達支稜頂點,開闊的景觀令人大為振奮,此後半小時路跡明顯而沿等高線前行,中午十二點輕鬆地到達一個小隧道口午餐,這裡的海拔高度為七七○公尺,山風穿洞而出,令人倍覺舒爽,我們慢慢地午餐並分食一個西瓜,一點也不知道,
雄偉壯麗的錐麓大斷崖景觀只是近在咫尺,如果知道斷崖就在距此不到三分鐘的距離,相信誰也忍不住要先去一睹它的面貌罷! 


 離開隧道口才剛走幾步,走在隊伍最前面的人就發出巨大的歡呼聲:「快來看啊!好壯觀啊!」快步地趕上前去,眼前的景觀真令人難以置信一一那陡峭深邃的大理石峽谷,就像地殼上一條巨大的裂縫,深且狹;谷底立霧溪旁的中橫公路,彷彿一條若斷若續的白線,斷的地方就是公路鑽入隧道的部分,而連續的白線上,來往車輛就像綠豆一樣在上面滾動。 


 我們所站的位置海拔高度是七八○公尺,正在那著名的錐麓大斷崖上,這一片插天的絕壁,綿延約一公里半,從公路向上望,好像連飛鳥也難以駐足,然而遠在中橫開闢前,山胞就一錘一鑿地在上面開出這一條平坦的路徑,由於大理石堅硬的特性,雖然長期沒有人們走動,依然保持良好的路況。絕壁像屏風一樣地開展,步行者上望聳天的峭壁,俯視深邃的峽谷,眼界身心剎那間都開闊了。 


 二十分鐘後,路上出現一條鏽跡斑斑的鐵軌,底下是懸空的,絕壁上有大鐵釘及粗繩繫住,原來地形開始破碎了,小心翼翼地通過鐵軌,路徑變得僅容一足,下面的溪流依然在流,下面的車輛依然在走,但是步行者的心情卻大不相同,好不容易熬過這一段長約二百公尺的危崖,道路再入林中。 


 路上有個新起的獵寮,獵寮旁有座紀念碑,那是日據時代的日本巡查班長持館代五郎被山胞馘首之處,這裡也是斷崖警官駐在所的舊址。 


 古道在疏林和茅草間前行,一路上都缺水,僅在錐麓警官駐在所舊址發現一潭積水,這個駐在所很容易辨認,它有兩層的疊石,每層各高約四公尺,其中第一層疊石綿延約三十公尺,石上有苔,想必含水豐盛。 


 下午五點半,我們到達一處不明顯的山漥,附近林木參天,位置與荖西溪只隔一支稜,隊員彭勝瑜挖掘潮濕的石壁縫隙,以茅草葉插入接水,不久涓涓滴細流慢慢滲出,讓我們免於乾渴的一夜。此水源作有記號。 


 第二天出發約十分鐘,地形又開始破碎了,這一段路比諸昨天更加凶險,古道的痕跡幾乎全崩毀了,若非天氣良好加上成員經驗都不差,很可能出意外,我們與山胞商議,避開這一段路,在崩崖的上方另闢一條路,並把一路上較危險的地方以木梯或棧道確保健行者的安全。大約需時一個月才能完工,也許今年秋天將有許多隊伍來走這一段古道,希望屆時山友們能好好保持古道的原始風貌。 


 路徑穿過合流點上方的森林,漸次下降至荖西溪,大約共花一小時半,令人震驚的是,連荖西溪也乾涸了。此行承台北縣山岳協會彭勝瑜、黃國盛及台大登山社顧坤惠、紀春興、陳啟昱同行協助,在此一併申謝。 (全文完) 


 刊登於74.7.29~8.2 民生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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