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蘭田小屋


ps.文章有點長,約三千多字,舊版的上傳好像就有可以放下了。


隔天一早果真就被鳥叫嘰噪給吵醒了。賴著床聆聽、辨識,受創的聽力沒有抗拒比三D立體聲還細緻的聲響。曲子的主題是天籟,聲部由鳥叫與無聲構成,喚起體一種完全休息的狀態──平和。平常意見很多的西高地仔仔閉著眼豎起耳朵,也很享受這一刻。


主人早已在客廳備好早餐:紅糖地瓜薑湯和手工饅頭。主人紫娟剛好有空,便很隨性地右手據著厚重四方桌,把長板凳當lounge,背靠著牆一起用餐閑聊。紫娟話很精簡而理智,慣見的荒野保護協會解說員的風格──對自然充滿感情、對人文關懷備至卻不流於情緒,言簡意賅、言之有物。從登山聊起,聊蘭田小屋、聊內城,很快地,我就對內城的人文、地理、歷史有一個饒有趣味的認識。


員山鄉開發始於1793年,吳沙帶領漳、泉兩籍的漢人在此拓墾。漳籍人墾區冠以「結」字,而泉籍人則以「鬮」字稱之,以示區別。員山鄉有個大三鬮的地名即是歷史遺緒。這裡又當時的蕃漢界線,因此附近有隘勇古道的遺跡。而內城社區在日據時代,板橋林家在此大規模種植蔗糖,內城聚落中心筆直的十字路口,即是舊時糖廠鐵道改成的。而附近的農田景觀有著筆直的農路與圳道水利設施也是迥異於一般小農聚落的蜿蜒道路與不規則形狀的農田鄉村景致。


蘭田小屋的紅磚厝即與這些歷史習習相關。紫娟的房東僅有地上物權,內城大部分的土地都是「大永興業」這家公司的,後面會提到的天主教堂的情形也是這樣。而「大永興業」公司即是板橋林家為處理龐大的地產所成立的。


這頓飯吃得頗久,主人還陪著用餐。早餐雖簡單,但饅頭很紮實,談資很下飯。飯後自己把餐具洗一洗,隱約之中主人在傳達一些屬於返璞歸真的一些生活理念。


依換工的條件,我必需工作三個小時換取昨晚的免費住宿,於是紫娟請我把庭院邊緣的一塊長方形的地整理出來。主要是把石頭挑掉留下土以便種植一些簡單的作物,預計種些地瓜、芋頭或菜,但還沒決定。


地表佈滿了鵝卵石,剛開始用鋤頭不是很稱手,紫娟於是建議我用長爪釘耙去耙鬆表土與石頭,不要用十字鎬或鋤頭使蠻力,這是小屋剛落成這兩個月她與男友坤的一點心得,靠著馬路籬笆邊的一小塊方地,正試種著一些地瓜、芋頭與紅鳳菜。地瓜與芋頭是前兩天才從我正在整的這塊地移走的,因為底下佈滿了石頭。


每當我再拿起工具時,一旁的母雞很興奮地咯咯叫,我的西高地也跟著情緒激動,似乎想找回屬於獵犬的樂趣與自尊。正在整理的地雖然石頭很多,但實則生機盎然,稍為撥動一下,肥滋滋的蚯蚓便迅速地扭曲亂竄,難怪母雞很激動,平常刨地時,母雞是會放出雞舍,在新刨的地裡踅來踅去,刁啄屬於牠的福利的。


紫娟怕我一耙耙死母雞,便先把雞先關著進行例行的雞舍打掃(主人很了解我們這些粗拙的都市人所擁有的能耐)。雞舍是坤釘製的,簡單方便的開闔設計,顯現了他具有的裝潢技能,屋旁佇立著獨輪車,也是坤的傑作之一。除了用來搬運石頭,也是鄰居小朋友眼中大姐姐庭院裡的玩具。主人剛接手小屋時,就靠著紫娟的巧思與坤的巧手一點一滴DIY出自己的極簡風格。(蘭田小屋http://blog.yam.com/yc0414裡有化腐朽為神奇的照片記事)。


紫娟笑著說,還不習慣雞糞的味道,不過每天打掃撿拾雞蛋是她的樂趣之一,而且這雞蛋有別於市售的雞蛋,少了生長激素的飼料,吃起來絕對健康。我眼前的弱女子接著手指大門前注著水映著後山倒影準備春耕的稻田,說著她今年的新計畫之一:在附近租了兩分地準備種水稻....。撿著石頭,我突然想到已過世的父親若沒有離開彰化鄉下,成年後必得找一塊滿是石礫的荒地獨自開墾。離開鄉下彷彿失了根,就這麼漂泊在都市裡。上一代的人厭棄務農,而一些來自都市有著大學以上學歷的年輕人卻拼了命的想在鄉下紮下自我生命的根。


這隱然是一個一股小風潮。我想個中因素有青年反叛傳統思維的自我生命追尋。這一群年輕人有一些共同特徵:有智識、環保主義、服膺自然、物慾極低、注重精神生活,其中很多人從事無毒農業,意識型態及利益上以小農經濟反抗著既有的資本主義社會。這些或多或少在紫娟身上都找得到,頂多或有些小差異。蘭田小屋也提供手工饅頭、傳統豆腐、手工香皂等崇尚自然的製作過程,莫不是上述主張的宣揚與傳播。但如果是台灣近年來的產業失衡,高失業率逼得年輕人下鄉求生存找創意,這個社會就應該要批判了。



蘭田小屋確實是個很有創意的點子,堅定了紫娟與坤在宜蘭鄉下生活下去的意志,並樂在其中。不過閒聊中,紫娟也透露出收入不穩定及宜蘭就業困難的現況,甚至考慮公職。



彎腰耙土和撿石頭用得不是平時慣用的肌群,一下子就腰酸背疼。紫娟笑著說,要不要拿張小板凳坐著撿石頭。我拒絕了,不過偷空抓著蚯蚓逗母雞,算是偷懶。雞沒有名字,就叫做雞。鄰居送了兩隻就放在院子裡晃盪(鄉下令人羨慕的人情味),其中一隻鑽出欄杆跑到馬路上被狗咬死了。於是坤在雞舍周圍加上圍籬。雞並沒有要宰來吃,因此眼神少了狠戾,多了純真。我想想還是把雞的早餐場域還給雞,把仔仔綁起來,斷了他獵雞的妄想。於是雞很機靈地跟著紫娟進廚房等待牠的早餐米糠。雖然正在換工中,多了雞的插曲,時間顯得悠閒,但也許只是屬於我心境上的悠閒。回過神來,雞吃完米糠正餐,又踅過來我這邊覬覦著泥土裡的蚯蚓。


進度雖慢,石礫仍是越耙越深,但礫石並沒有減少。看著隔壁正準備春耕的水田,不禁感嘆土壤形成之不易,牛民開荒辟榛的辛苦。隨手抄起剛整理過的一抔土,大概都是數萬年的歲月。但蘭陽平原上矗立著一幢幢的豪華別墅,在城市富豪的心念下就把農田禁錮了。騎著自行車在內城員山的農路中晃著,這樣的意象非常之強烈。


雖然耙出預定的大小範圍,無窮盡的鵝卵石仍令我不耐,忍不住質疑「這根本是河灘地嗎。」紫娟笑著說:「沒錯啊,古早這裡本是蘭陽溪的洪泛區。」然後又是饒有趣味地賠本解說關於內城社區漳、泉、客、外省、原住民五族共和的奧秘。「蘭陽溪現在被拘束在台七甲線以南的堤防裡,但古早隄防是在內城這邊的,現難仍殘存一小段遺跡。從地圖看,蘭陽溪正對著內城而來,但向南偏一點點,所以很明顯的內城是溪水沖積出的三角平原的頂端及邊緣。由於太平山林場的木材會放流至此集散,加上台七甲線的修築以內城這個入山的入口為基地,四十年代的內城匯集了不少的築路工、伐木工及陸續而來的閩客墾民及原住民,便形成了內城特殊的人口結構。榮民醫院繼續務著外省老伯伯正是見證著過往的一部份歷史。


短短地三小時換工,竟有如此多關於人文、歷史、自然與思想的辯證與內心的OS,實在是不可思議。一種另類的滿足,不禁反省起梭羅所說的:「一個人每年買一套新衣服的人,永遠不知道哪一套才合身。」事實上,這種親身實做親近土地的行動,越來越多人在實踐,所以做完這三小時腰有點酸就變得很值得。



不過,都市人慣有的咖啡癮開始發作,我猜滴酒不沾的蘭田小屋應該是沒有咖啡這重刺激性飲料,於是急忙牽著仔仔住內城街上的F-mart走去,陰鬱的天與凜冽的空氣內城的十字路口彷彿時間停止般的寧靜。端著咖啡走到便利超商隔壁的天主堂,去找宜蘭善牧基金會的老朋友,一群輔導中輟生的爛好人。計畫著先去太陽埤看水鳥,再依專家的指示到大湖去找東方白鸛。行程滿檔,不曉得勝洋水草和隘勇古道什麼時候去。




我帶去的阿勃勒與大葉欖仁已種在蘭田小屋的院子裡,如果你喜歡這種親身實作的大自然體驗,小屋的院子和白牆還有待旅人發揮你們的創意,這種人與人、人與大自然的互動真的非常棒。


坪林

回程北宜有點冷,幫仔仔穿上雨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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